第7章 思量

或许是马上就要毕业的缘故，何思璇自己也能感觉出来，这段日子，她的情绪变化十分剧烈敏感，深夜独处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受不了自己。

        明明已经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为什么还会患得患失呢？何思璇几乎每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而每一次思考，都会得到不同的结论，但是没有一个结论能够说服自己。

        但是，这段时间，何思璇渐渐有了明悟的心情。当她呆在校园里的时候，一举一动都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达到或者达不到，总会有一个确切的结果。步入社会之后，生存规则将会彻底改变，何况，她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过去的她是没有选择，而现在的她，已经被过多的选择烦得头昏眼花，每个人都对她说你可以做这，做那，却没有一个人清晰地问一句：“你想做什么？”

        何思璇几乎日日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我想做什么？”可是，她没有答案，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做什么，却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望着前路，何思璇像那颗被扔入大海的小砂砾，前路茫茫，不知所措。

        可惜的是时间的车轮只会往前滚，不会倒着转，何思璇必须面对毕业后的归宿的问题。对于是否要考编制这个问题，何思璇已经想得非常清楚了，这是她最后的退路，在三十岁前她都不会考虑这个问题，而今年她才刚满二十，距离三十岁的最后期限还有足足的十年。

        就算不打算进入编制，何思璇剩余的选择依然多得令她眼花缭乱，她的兴趣爱好——小说和绘画，已经帮她攒到了足够多的筹码，她完全可以在家当一个小说家及插画家，但是这种与外界彻底隔绝的生活，也不是她想要的。尽管她写的两部恐怖小说已经给她的小金库创造了不菲的价值，每个月都可以接到各个渠道的插画生意，但何思璇依然不想做一个全职的创作者。

        对于何思璇的想法，柳芗无法理解。

        “多少人想过你这样的神仙日子都没有条件和能力，你这个小孩怎么就喜欢绕着大道走呢？”

        何思璇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有问题，她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了柳芗：“我还年轻，还想多尝试，找到自己真正在意的事情，那才是我的事业。”

        柳芗当时上下打量了她很久，然后颇有深意的说道：“想法是挺好的。”

        好友黎依依又是截然不同的态度：“我能理解你为什么这样想，名声、财富都是虚的，市场现在追逐的是你的名气还是风格都还是一句虚话，他们来得这么快，散得只会更快，趁着年轻有能力，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并尝试，看看自己到底适不适合，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黎依依还问了何思璇一个更现实的问题：“你要继续读博吗？”

        在何思璇认识的所有人里，除了亲哥何思宇、男朋友徐嘉曦外，黎依依是她见过的目标最明确的人，这个姑娘的家里人都是大学教授，家里的老人甚至还有院士级别的高人，她从一开始就以家人为目标，也想要进入高校任教，成为一名法学教授。大一认识没多久，大家知道了黎依依家里的情况时都发出了惊叹。

        只有黎依依不在意的笑笑：“嗯，我觉得我家里我最不错，因为我是家里唯一的一个文科生。我爷爷和外公说我填补了家里的空缺。”

        她并没有因为家里人都非常厉害而自卑，反而在大人们的教育和熏陶下成长成了一个阳光、自信、开朗、自主、自重、智慧的女孩子，除了宿舍里和她们“八字不合”的那个女孩子，任何一个与黎依依打过交道的人都会想要和她做朋友。

        黎依依对于未来的畅想并不只是口头说说而已，而是一步一步地在实践中推进，大学选择提前毕业的她考上了一所国外的名牌大学，将要在那里度过自己的硕博时光。

        “能出国见见世面还是挺不错的。”刚出国的时候，黎依依经常联系何思璇：“就是，饭真的很难吃，当然了，也可能是我嘴巴刁的缘故。说真的，如果不是现在国内好一点的学校对导师的学历要求太严格，必须有留洋经历，我还不一定会出来。你说说，我要是和你一样，成了钟非铭教授手下的研究生，谁会因为我没有出国就看不起我，不愿意录用我？我们燕大在国际上也是很有牌面的啊。”

        黎依依选择出国，更多的是听从了家里人的建议。

        何思璇也希望有人能给自己一点建议，但她听到的建议常常会打击到她的积极性，与她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驰，渐渐的，何思璇就不喜欢听别人的意见了。

        黎依依不止一次地说过：“你根本就不是需要建议，你需要的只是一句肯定。”

        不得不说，虽然黎依依与自己相交的时间最短，但却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何思璇记得黎依依当时对自己说：“总之，如果你需要人肯定，那找我就对了，如果你选了一条错误的道路，我也会及时把你拉回来的，放心好了。”

        从过去到现在，黎依依是唯一一个给了她这样承诺的人。

        “谢谢。”这两个字已经太苍白了，所以何思璇也做出了自己的承诺：“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帮助，一定要来找我。”

        “当然啦，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能够拥有黎依依这么一个聪慧幽默的朋友，让何思璇觉得即将离开燕大的前路也不是像她想象那般的晦暗。

        去迎接哈斯塔教授当天与徐嘉曦通电话，结果可以算作是不欢而散，但何思璇并不后悔，她讨厌别人不经过她的同意就肆意侵入自己的生活，哪怕是朋友也不行。

        当初知道安冉是徐嘉曦的表妹的时候，何思璇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当场变脸，如果一入学，安冉就表明自己是徐嘉曦的表妹的身份，她不会对安冉有什么特别的看法。

        但是安冉在隐瞒了亲戚关系的同时，把自己的事□□无巨细的告诉徐嘉曦的时候，在何思璇看来，这和出卖、背叛画上了等号。

        徐嘉曦也曾经皱着眉头问她：“有这么严重吗？”

        “有。”何思璇当时就冷冷的回怼了回去：“这是原则问题。”

        之后徐嘉曦帮安冉说的话与安冉的道歉，何思璇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因为伤害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道歉只是苍白无力的做作行为。这也是她第一次与徐嘉曦产生矛盾的时候，徐嘉曦不明白何思璇为什么会揪着这件事不放，他们又不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何思璇只是回答他：“每个人都有隐私权。”

        “安冉只是好心。”

        “她的好心，用错地方了。”

        在何思璇生气之后，安冉便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了，也许安冉也会觉得委屈，但是何思璇根本不在乎。

        如果活在别人的眼光里，事事都要为别人着想，那和上辈子那个卑微的自己有什么区别？何思璇从来不怕被别人说成是一个自私的人，她最怕的永远都是走上上辈子的老路。

        徐嘉曦也知道何思璇正在气头上，肯定不会跟他好好说话，所以这两天都没有打电话，而是选择了发信息。

        在大洋的另一边，中午休息的时候，徐嘉曦忍不住又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的朋友，也是合伙人之一的克里斯看着他：“怎么了，徐？你为什么要叹气？”

        “一点小事。”徐嘉曦笑了笑，虽然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但是徐嘉曦的帅气不减当年，并没有因为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而变得油滑，而是在时间的洗练中变得沉稳内敛，帅气更胜年少的时候。他并没有对自己的朋友隐瞒：“好吧，我又惹女朋友生气了。”

        克里斯耸耸肩：“你的女朋友，实在太容易生气了，而且生气的原因都很奇怪。不过，你们居然从来没有吵架，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要知道，安德烈甚至会和傍上他的情人吵架，那家伙的脾气实在是太糟糕了。”

        “阿璇不会和人吵架的。”徐嘉曦笑了笑，但是他的笑容中有一些无奈和不安：“她从来都不会发脾气，如果惹恼了她，只会得到一种结果。”

        金发蓝眼睛，穿着白体恤和休闲裤的克里斯忍不住抖了抖身体：“太可怕了。”

        徐嘉曦乐了：“的确有点可怕。”

        克里斯不解：“你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因为……”徐嘉曦的眼眸里闪过各种各样的情绪，最终给了克里斯非常简单的话：“对我来说，除了她，就没有别人了。”

        克里斯瞪大了眼睛：“你在说笑话吗，徐？每天想要跟你亲密接触的男男女女多得快让我患上脸盲症了，如果你想要他们，谁都不会拒绝。为什么就非要一个折磨自己的人呢，你们继续下去，迟早会爆发无可挽回的冲突，即使只是从你的描述中，我也可以断定，你和你的女朋友，其实是两种人。”

        徐嘉曦笑了笑，身边都是聪明人，有的时候，感觉真不好受，虽然工作的推进十分的顺利，但涉及到私人问题的时候，总是能精准的往他的伤口处撒盐。

        徐嘉曦忍不住问：“你觉得我和阿璇之间谁会妥协。”

        克里斯看了徐嘉曦一眼，又开始戳自己的餐盘：“肯定是你。”

        徐嘉曦说道：“我想试一试。”

        “徐，这可不是个好主意，虽然我没有见过你的女朋友，但我可以确定，她一定比丽塔狠。”

        “如果继续僵持下去，分手只是迟早的问题，但我不想。”徐嘉曦说道：“总要试一试，才能知道阿璇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克里斯看着徐嘉曦：“我看人是不会错的，你会被自己的决定弄得遍体鳞伤。”

        “那也要先试试看。”徐嘉曦笑着说道：“如果不去争取，那就真的是一场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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