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为我找块墓地

“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

        望着那道伟岸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陈小芳喃喃自语。

        她哭了，扑到伍琴琴的怀里，放声大哭。

        多少年了，她受了多少委屈，都从未如此大哭过。

        从小，父母双亡，她是在冷眼与嘲笑中成长，她早已经学会了坚强，她很久，很久，没有这般大哭了。

        她很优秀，优秀得让人嫉妒，让人眼红。

        她有着倾城的容貌，有着无以伦比的音乐才华，使得她的学业一帆风顺。

        不曾想，大学时，喜欢上一个男人。

        她喜欢，喜欢得义无反顾，毅然放弃学业，放弃了美好前程，跟着那个男人回家。

        然而，让她倾其所有的这个男人，毫无担当。

        只是因为，她不能生孩子，在他家，她受尽委屈。

        委屈，她不怕，可悲的是，那个男人，从来没有为她说过一句话。

        他家里的人，父母，兄弟姐妹，视她为不详的女人。

        只因一个孩子，只因她不能生孩子。

        她被打了，他家父母，他家兄弟姐妹，随便一上来，就对她拳打脚踢。

        她举目无亲，原本以为那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却袖手旁观。

        她绝望了，选择离开。

        她遇到一个男孩，一个七岁大的男孩。

        她还记得，那个男孩，一身布衣，走进她琴行的情景。

        不知为何，她感觉，那个少年，好亲，好亲！

        她手把手，亲自教他练琴。

        后来，她才知道，她为何对那个少年亲近。

        原来，他们一样的孤独。

        她，把他当成亲弟弟一般。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少年，也是布依家人。

        他很孤傲，从来不欠她一分钱，就算在她家吃饭睡觉，该付多少，他给多少。

        尽管这样，她还是感受到了，那个少年，对她很依赖，尽管，他话不多，但每次来，无形之中，都会接近她。

        那是灵魂的共鸣，相互吸引。

        随着他慢慢的长大，他比她高了，他已然成了一个大小伙子。

        他在她眼中，越来越完美。

        她，爱上了他。

        但她不说，只能偷偷的打探他的消息。

        原来，他生在龙潭之中！

        他是龙！

        他做过很多惊心动魄的大事，他成了一个传奇少年。

        她很是欣慰。

        原本，她想找个时机，告诉他她心里的想法。

        尽管，她比他大了十一岁。

        但她相信，只要他真的喜欢她，他不会在意。

        在她眼里，他已经是个男人，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他敢爱敢恨，敢作敢当，他是一个值得付托终生的好男人。

        她自信，她配得上他。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样的人。

        不曾想，她患癌了！

        她大脑里，有个包，在极速长大，在吞噬她的生命。

        她做了很多治疗，不见效果。

        他又来了，她强颜欢笑，告诉他，男儿，应该行走于天下。

        那是她最后一次和他在一起。

        她把她的一切给了他，包括她的身体。

        她无悔！

        她想陪他，可只能看着他远行。

        她不敢告诉他，她也不想告诉他。

        她知道，这样不公平，但，她不能拴住他，他是龙，应该遨游于天际。

        她只能默默地承受孤独，只要他好，便好。

        她不曾想过，他的家人会来。

        原来，他父亲，叫吴邦龙！

        他不但来了，还说，他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

        这是多么可望而不可即的词。

        家，这个字，好远，好远。

        她原本以为，这个房子，是她的家。

        然而，这里，好清，好冷，总是她一个人。

        只有那个人在的时候，她才觉得，这是家。

        她很感动，真的很感动。

        他的家人，没有嫌弃她，也不是同情她，而是，真的关切她。

        要是没病，多好呀！

        “小芳，不哭，我在！”伍琴琴轻拍着小芳的后背，柔声说道。

        “姐……”许久，许久，陈小芳从伍琴琴怀里钻出来，满眼通红。

        她叫她姐了。

        尽管，这个女人，比她小。

        但，她依然叫她姐了。

        她是依那个人叫的。

        他们一家人，认可她。

        她，死而无憾了！

        “别太激动，对你身体不好！”

        伍琴琴轻声说道，“龙哥一定会想办法的，他很有本事，他说得出，做得到，他会想办法联系最好的医院，花多少钱，无所谓！放心，你会没事的！”

        “治不好了！”陈小芳摇头。

        “别泄气！”

        伍琴琴抓住小芳的手，“以前呀，有个人，名字和我一样，贤惠善良，她也得癌了，可龙哥当时穷，想送她去医院都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承受病痛的折磨……他甚至不敢在她身边，他到处找钱，可是，她还是走了！”

        “你说小远的母亲吗？”小芳问道。

        “是啊！”伍琴琴轻叹一声，“那时龙哥很穷，现在不一样了，龙哥有钱了，他不会让你有事的！”

        “小弟的母亲这样，可不能让你也这样……”

        伍琴琴的声音沙哑起来，“要不然，他们父子，命太苦了！你千万不能悲观呀，要坚持住，等小弟回来，你一定会好的，一定！”

        “我的病，我知道！”陈小芳说道，“姐，我的琴行已经转出去了，钱已经捐给一个慈善机构，没钱了，你跟跟父亲说，让他给我找一个墓地吧！”

        “你！”伍琴琴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我不是悲观，真的！”陈小芳说道，“本来，原本我不想这样的，只是怕小远回来呀，他找不到我，有个墓地，至少，他能看到我！这段时间，我会过的漂漂亮亮的！把最后的日子，开开心心的过完！”

        “墓地……”伍琴琴心里悲凉。

        “你们认可我，你很高兴！”陈小芳笑着说道，“谁不想活下去呢？可是老天不允许啊，能认识他，能把我的一切给他，我满足了！死，有什么可怕的？有个人，会永远记得我，我活在他心里，这足够了！”

        “小芳……”伍琴琴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姐，你去睡吧，不用担心我！我今晚睡沙发，我在等他，等他的电话！”

        “小弟离到北京，还早呢，现在可能还在湖南地界！”

        “很快了！”

        陈小芳嫣然一笑，“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害怕！他打电话来，找不到我，会担心的，我不想错过，哪怕只是他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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