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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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只剩下路灯还在工作，屋子里少见的没有灯火通明。
程煜搂着祝染坐在沙发上，看着被栏杆切割的一块块外面的天空。
“你是什么时候对外界有感觉的？”
祝染摇摇头，不是很想说话，只想往他怀里扎，他一直都知道这是能令他安心的温度，“不知道。”
“前几天你突然状态很不对，还，去跳楼了，就是在那个时候你有感觉了是吗？”
祝染这段时间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具体哪一段时间是所谓的清醒。但是那段他被程煜拉着，看着程煜一点点滑落的记忆是如此的鲜明，以至于他想要否认都做不到，只好点了点头，“下次不要拉我。”
程煜的音调陡然拔高，“你还想有下次？”
借着月光，祝染看清了程煜眼底深处的恐惧和无助，这是他从来没有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过的，原来那个时候他一边吼他一边这么害怕吗？
祝染试图把自己塞进程煜怀里，成功了。
“不会了，不会了。”
程煜把人往上拢了拢，“别乱动，一会儿摔倒了。”
祝染的回答很轻，“嗯。”
“明天我该给你换新的药了，你介意我给你做个测试吗？”
“是你就不介意。”
“这么信我？”
“嗯。”
程煜用下巴蹭了蹭祝染的头顶，“你当时在国外恨我吗？”
祝染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做足了心理准备，耳根都开始红了才开口，“我最后一个想法是：如果你来，我就跟你走。”
祝染说这话其实就是变相的同意了之前程煜的追求，但是奈何程煜现在满脑子都不在感情线上，程煜看着玻璃里面映出的人影，在心底轻轻地发问：那如果我不去呢？
“你太相信我了。”，程煜不知道信任从何而来，他回忆之前他们接触的无数个瞬间，依旧找不出这种信任建立的基础，相反，他们最早的接触是伴随着谎言的。
祝染仰头看着程煜眼中的困惑，却坏心思的不肯解释，“嗯，很相信你，你要一直对我好。”
“好，对你好。”，程煜将脑里面的疑惑甩掉，拥抱着他好不容易唤醒的人，他不去想以后会怎样，但是每一个当下他都会保护好怀里的人。
“你还会不会消失？”，刚刚苏醒会不会不稳定？很多病人在恢复初期都会伴随着不稳定的情况。
“不知道，你陪着我，就不怕。”，祝染将程煜的手拿过来，看着他掌心的纹路，看不清，“太黑了，开一下灯。”
“那你下来，我去开灯。”
“那，那不开了，回头我们装套智能的吧，以后不用动就能开灯了。”
“好。”
“这个栅栏太丑了，回头拆了吧。”
程煜的身子一僵，“这才刚装上没几天，过段时间再拆吧。”
祝染没有回头却感知到了程煜的情绪，他反身保住程煜，“我在呢，我很快就好了，不会有危险了，别害怕。”
程煜整个人都是僵硬的，没有做出反应。祝染却没有放弃，他继续抱着程煜，两个人的心跳慢慢同频共振，“你看，我回来了。”
程煜的眼眶很疼，心里是略微茫然的，脑子里却是空洞一片，但是听着两声心跳慢慢重合，他游荡了许久的魂魄好像忽然归位了，声音有些抖，“祝染，你回来了吗？”
“嗯，回来了，在你怀里呢。”
“祝染。”
“嗯。”
“祝染。”
“在呢。”
“小染。”
“在啊。”
“你真的醒了吗？”
“嗯，醒了。”
祝染被程煜搂在怀里紧紧贴在一起，因此不知道程煜有没有掉眼泪，但是他猜想应该是哭了的。
“我困了，想睡觉。”
程煜习惯性的牵着人往洗手间去清洗，到了门口才想起了，这人已经恢复了神志，可以自己完成，平日里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竟然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脸红了，“你先洗。”
程煜是后面洗的，洗完出来擦着头发往卧室走，在门口正对上祝染亮晶晶的眼睛，目光落在了空出来的半张床上，脚步迟疑了。
“要不，我去客房？”
祝染有些后悔逗他了，他团了团被子，背过身去，尽量不给程煜压力，“我不知道睡醒之后还是不是正常的。”
在程煜这个角度看，祝染哪怕裹着被子也是小小的一团，此刻一个人孤零零团在床的角落里面，说不出的单薄可怜。
程煜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这时候他的脑子终于有时间想些有的没的了。
祝染年纪太小了，他们之间甚至还没有确认关系，之前是因为祝染生病怕出现问题，但是现在祝染明明恢复神志了，再睡在一起会不会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但是放他单睡自己又不放心。
“我陪你吧，你要是有不舒服的就叫我。”
“嗯，好。”
程煜本以为自己不会睡着，但是或许是心里终于放松了一些，又或者是感冒药的作用，他这一闭眼意识就陷入了虚无。
祝染睁着眼睛感受着身后的人呼吸渐渐平缓下来，侧头看了一会儿，也打了一个哈欠，扔掉自己的被子，把自己塞进了程煜怀里，用程煜的被子把两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月光透过栅栏照进屋子里面，栅栏的影子将两个人牢牢地罩在床上，偏偏床上的两个人都眉目舒展，好似在做什么美梦。
程煜自从上次通过朱沅沅加到了祝染老师的微信，两个人就一直在联系。
自己的得意门生祝染出事，王教授是想尽快去看看的，但是不巧的是他现在正在国外参加一个艺术活动做评审，两个人就约好了回国之后见一面。
虽然现在祝染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但程煜还是打算把见面的地点选在家里，起码现在他还不不敢把祝染单独放在家里，“你想见见王教授吗？”
“我大学的王老师？”，祝染将手里的盘子递给程煜。
“嗯，我和他约好下周三在家里见面，你想见他吗？”
祝染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无所谓，“好啊，很久没有见老师了。”
程煜在上完厕所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书房里透出光来，他脑子里的画面一下子闪回到那天祝染闯进书房想要毁掉那副画像的时候。
“祝染。”
祝染坐在椅子上，护眼灯将他轮廓映照得很是柔和，他膝盖上正是那副装裱好的画像，此刻少年正拿着湿巾一点点试图擦掉玻璃上的划痕。
听到动静少年也没有抬头，“我那时候把你吓坏了吧。”
没有等程煜说话，他把上面残留的笔道擦得干干净净然后举起来端详了一下，“我那时候画得真好看。”
程煜走过去，站在他身后看这幅画，“你融合了他吗？”
祝染的话像是完全接纳了之前的第二人格，祝染终于侧过头看了程煜一眼，“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不是吗？”
人格之间的战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两个意识在争夺身体的操作权，现在的结果来看胜利的是他认识的那个，但是看着此刻面无表情的祝染，程煜并没有感觉到应该有的高兴。
“好好珍藏吧，我之前的都在妈妈那里，以后应该也没有产出，这个东西应该也挺值钱的。”
程煜皱了一下眉头，“你以后不画画了？”
祝染点了一下头，“你看到了，醒的是我，我不怎么会画画，与其让人说我退步，还不如干脆封笔，还能留点好名声，不然就是一个现代版伤仲永。”
程煜的脑海里回想起第一次见他，少年站在画前面，周围是一群三四十甚至年纪更大的人，按理说这些人都是经历很多气场很足的人，但是小少年的的气场却没有丝毫被吃掉，反而在人群中熠熠生辉，他的眼睛在看着画的时候是发光的，就像他现在一样。
可是这样一个人却在这里告诉他，以后不会再画画了。
程煜怕刺激到他，不敢去问为什么？
他就只是可惜，他明明能感觉到少年的热爱，一个人热爱一个东西的时候是藏不住的，他的眼睛会发光，他整个人都会发光。
程煜清楚的知道，不管是第一人格小染还是第二人格画家，他们都热爱着绘画，在热爱面前是不讲天分的，因为热爱本身并没有高低之分。
程煜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你是主人格，他是副人格了。”
祝染蓦地抬头，眉头拧起来，“她跟你说的？”，这个她是指庄妍。
程煜摇摇头，他拿出了那本笔记，放到祝染面前。
“我在你出国之后几天察觉出不对劲，通过你治疗的时间线和你开办画展的时间线比较，推测出可能你出现心理问题的时候更擅长绘画，为了确定猜想，我去了你的老家。”
“我找到了当年给你治疗的心理医生，又去到了当时你的初中班主任，最后拿到了这本笔记。”
祝染没有看笔记，只是盯着程煜，手里摩挲着笔记的封面纹路。
“我联系你妈妈，最后她同意把你交给我，我去国外接回了你。”
祝染低下头看了一眼笔记本，忽然笑了一下，“我就说她怎么会让你把我接走。”
“把你接回来之后，我请我的老师帮我联系到了你学校的一个叫朱沅沅女生，她说你是一个绘画基础很强的人，她和很多同学都曾经向你请教过画画，他们都对你很服气。”
祝染拧着没有看他，眉眼间满是困惑，“所以你想说什么？”
程煜深呼一口气，“我是想说，不是你自己不擅长画画，不是只有第二人格才会画画，小染，你，可以画画，并且很擅长。”
祝染没有说话了，但是他的眼神中满满都是不认同。
“庄妍长期对你的批评和对第二人格的赞美，让你潜意识里面觉得自己不擅长画画，其实不是的小染，这只是你对自己的一种心理暗示，小染其实你很优秀的。”
祝染看了程煜很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你不懂画画，在这个领域技巧只占很小的一部分，天赋才是决定性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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